最原始的亲切
2021-01-12 10:00:31
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
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三年前的今天,她告诉我,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首诗,鱼玄机直白且巧妙的表达了她无法述说的情感。
当时涌入我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是:这个小妹子年纪轻轻的,哪来的这么刻骨铭心的思念。
三年前,她才十六岁,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成年,我不懂也不知道她这些情感究竟从何而来。就我而言,直到大学毕业都不知情为何物。
她是我某一次回老家时在高中母校认识的,作为她的学长,第一眼看到那个独自坐在篮球场上发呆的学妹时,就有了搭讪的心理。也许是重新回到这个铭刻在记忆中的地方,让我对她有了最原始的亲切。
而真正让我对她有了更深层兴趣的原因是,当我坐在她旁边时,她那个毫无生机的眼神。
“你在看什么?”我尽量表现出一个学长该有的涵养,满脸笑容的问她。
“没什么。”意料之中不咸不淡的回答。
“加个微信如何?我是你学长。”
“恩。”就这么答应了?这份干脆倒是让我有些许意外。
就这样,之后我与她总是保持着联系。交谈的多了,我发现她并不是我想象中那样沉闷且无趣,相反言语中颇为幽默。
她第一次向我坦露心声是在我一次出差的时候,那天因为应酬,我喝的有些多,如往常一样,我向她发去了问候。
“小鸳,吃饭了吗?”她的名字很美,就如她人一样,夏如鸳。
回答我的是一片沉默,因为酒劲,所以等了十来分钟后,我沉沉的睡了过去。
醒来时,她的倾诉占满了我的手机屏幕,我有些后悔我为何没有多等一会,因为我无法确定她在倾诉这些的时候,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中考时,她凭着全县第一考入了我们的学校,如所有人期望的那样,她被分到了最好的班级,她的‘噩梦’很快来临。
她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也就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小竹马为了跟随她的脚步,费了牛大的劲在重读了一年后,也考入了小鸳所在的学校。
昔日最好的玩伴又能在一起玩耍,小鸳自然是高兴坏了,每天一放学就拎着饭盒去了小竹马的教室,他们如往常一样谈天说地,拆苦道甜。
小鸳在发来的信息中这样写道:“那时的我真是幸福透了,我暗下决心,等我以后工作了,我一定要嫁给他。”
小竹马对她非常好,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有一种拥有了全世界的错觉。以致于直到现在,她都没有从那种错觉中回过神来。
高二那年的暑假,小鸳受小竹马之邀,去他们当地有名的景区游玩。
那天太阳高照,天气预报上显示的最高温度达到了39度。小鸳觉得那天的阳光异常刺眼,她本想着改天再去,但是又不想打击小竹马的积极性,于是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的去了。
“人都是自私的,这一点我很清楚,但我一直以为,我比其他人善良。可是,真正需要用到我自以为是的善良的时候,我却毫不犹豫的打了自己一耳光,很响很响。”
看到这里,我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突然有些不忍再看下去。但是内心最原始的冲动,还是让我将目光继续瞥向了手机屏幕。
满园的石榴花,开得鲜艳,红得炙热。小鸳全身心都沉浸在了这片明艳的花园里,就连那刺眼的阳光都仿佛开始变得温柔。
“直到夕阳点点洒落在我身上,柔和的夏风迎着气流吹拂过来,我才惊觉,我已经一个人站在那里许久了。”
小鸳回头寻找着那个从中午开始就说去洗手间的男孩,一步两步三步......
石榴园内部就有一个洗手间,小鸳沿着小道走过去,因为这时正是旅游旺季,所以洗手间的人特别多。
小鸳焦急的往四周瞧着,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的陌生人从男厕所走出。走出一个,她就寻问一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那么肯定小竹马一定还在洗手间里。
小鸳急得直跺脚,最后只能咬着牙冲进了男厕所。她不管不顾那些周围投来的惊吓的眼神、还有那夹杂着唾骂的嘻笑声。
都说女人的直觉很准,小鸳一直坚信着,最后用事实证明了这句话。
小鸳是在其中一个小隔间找到的小竹马,他倒在地上,头直挺挺的落在蹲坑里,他晕倒前甚至都没来得及冲下水池,却将门栓放了下来。
血液充斥了小鸳的眼球,她撕心裂肺的呼喊,可是小竹马却依旧睡得安祥。
小鸳回过头呼救,却发现原本正在看戏的人纷纷捂着口鼻跑开了,仿佛多留一秒都是对他们的亵渎。
荀子的观点仿佛在此时得到了极好的验证,人之初、性本恶,众人对小竹马的视而不见赤裸裸的诉说着他们的冷漠。
“我已经不记得当时是怎么把他送去医院的,我只知道,那一天对我来说,将会是一生的噩梦。”
当晚医生找到小竹马的父母,告诉了他们一个不幸的消息,小鸳当时也在旁边,而这个消息,才是小鸳噩梦的源头。
“唉,那小子早就有白血病,你们知道吗?医院库房里没有适合他的骨髓,你们看?...”医生一脸为难的望着小竹马的父母,身为医者,这也是他的不愿。
小鸳如遭电击,当小竹马父母期盼的目光投过来的时候,她想也没想的逃离了医院,逃离了她的善良。
“我听爸妈说过,在我们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曾去为我们做过骨髓配型。可笑,陌生人之间的骨髓配型成功率,仅为1/20万,而我们竟然配上了。”
当年的小鸳还小,她不知道权衡利弊,不知道当时的医学水平已经足够发达。她只知道,医生话出口的那一刹那,她怕了,她只知道,她没有义务去帮他配型,哪怕他对她真的很好、很好。
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没有任何的犹豫,穿上衣服就往火车站冲去。我想,作为学长,我有义务去维护这个姑娘的脆弱,不让它坍塌。
当我出现在小鸳面前时,她正在吃着快餐面,捧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竟然连我站在了宿舍门口都没有发觉。
“小鸳......”我轻轻的唤着她。
她抬起头来惊讶的看了我好久,直到手中撩起的快餐面落回碗里,她才弱弱的问,“女生宿舍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叹了一口气,这时候的我才发现,对于这个因好奇而认识的学妹,我竟是如此心疼。
“走,哥哥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恩。”小鸳依旧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对我的要求从不拒绝,就如我当初要她微信一样。
“我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勇气去找他。”吃着她最爱吃的肯德基,小鸳有些哽咽的声音传来。
“那不是你的错,他还有父母呢。”我不想再知道关于小竹马的只言片语,但也不愿看到小鸳一直走不出来。“你可曾想过,为什么他爸妈在你们小时候,要带你们去做骨髓配型。”
我原以为点通了某个关键点,小鸳就会看清楚一些事情的本质,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小鸳的态度强烈到让我措手不及。
她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便起身离开了,背影是那么决然与孤独。
那个眼神中包含了许多许多,悔恨、无助、还有一丝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孤傲。我想,当时小鸳离开医院的时候,也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吧。原来她并非被真相蒙蔽了双眼,而是她情愿与小竹马一起受着折磨,小竹马是身体上的,而她,是心理上的。
从那以后,我没有再去打扰过她的生活,我的出现,或许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去了,我手中的书还是清晨翻开的那页,一行小字显得格外模糊: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防惆怅是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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