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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若虹

2021-01-12 14:55:30
佚名

一九三一年,东北。
 
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窗外的路灯渐次亮起,昏黄的灯光透过绉纱窗帘映进来,混着天花板上的白色灯影,形成一种极淡极淡的水色。
 
萧若虹踩在厚厚的织花羊毛地毯上,抱着肩,神色有些恼,因为明煜江专注地看着报纸,气定神闲,完全无视她的存在。
 
“明煜江。”终是忍受不住这冷寂,萧若虹撕开了这仿似停驻的沉默。
 
红木雕花大桌背后的男人样子极其冷漠,目光深邃如同星光下的大海,偶尔波光一闪,那光亦是清冷的。
 
明煜江放下了报纸:“回去吧,你就是一直不走也没用。”更多:http://www.gushilao.com/
 
萧若虹有些急了:“你能救我出来,自然也救得了他们。”她参加了几个朋友组织的一场演讲活动,中途遭到日本人的镇压,混乱之中他们被日本宪兵抓了起来。
 
明煜江摇一摇头,语气有些莫测:“你放出来以后该不会还没回过家吧?”
 
外面有些许细微的声响,萧若虹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窗外,不知何时居然下雨了。不一会儿,雨就噼噼啪啪地大起来,打在树木的枝叶间簌簌有声,一丝凉意侵入肺腑,她竟然像是害怕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煜江也不瞒她:“为了换你出来,你爹把萧家的药厂送给了藤田将军。”
 
“凭什么?!”
 
“你说凭什么,如今东三省已经是日本人的了,你参与非法集会,没有被当场击毙,已经是命大。”
 
“非法集会?真是可笑,我们在自己的国家宣讲保家卫国哪里非法了?”
 
“我不与你争辩,你是写文章的,我说不过你。不过,你还是离你那个姓宋的朋友远一点儿,他的背景可不简单,我不想你惹祸上身。”
 
“你这是在关心我?”萧若虹软下声音,“昱江,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我不信你会做日本人的走狗?”
 
“苦衷?你如果也试过被几十条枪围着谈生意,被人用枪抵着脑门签合同,还被逼着亲手杀掉不肯服软的手下,你才有资格和我说苦衷。”明煜江似听到什么笑话般,笑容讥讽,“我从前也像你这般天真,认为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可那些和皇军作对的人最后都落得什么下场?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坐到如今的位置,既能保我全家平安,又能延续我明家的富贵,难道我的选择是错的?我没你有气节,我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懦夫,你若继续一意孤行,你所谓的名族大义,爱国情怀,只会害得你萧家家破人亡。”
 
他起身走到窗前关上窗户,豆大的雨点落在玻璃上,晕开一团团模糊的水花。他轻叹一声,道:“天色晚了,我差人送你回去吧。”
 
萧若虹心里乱到了极点,思绪纷繁,她看向窗户,男人的脸模模糊糊地映在浮满水雾的玻璃窗上:“明煜江,我真是看错你了。”
 
明煜江的神色有些意外,又仿佛早已预知终有一天她会这样轻视他,然而眸中的流光一闪,他的面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他转过身看她:“如此也好,免得你对我不死心,你这种激进的民主分子,我是万万不敢和你在一起的。”停了一下,他的语气陡然变得有些凶狠,“对了,你还记得程小蝶吗?当年若不是你仗着好出身,霸占着我的婚姻,我早就同小蝶结婚了。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始终是她。你,不过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罢了。我从前同你说过的话,就当是我骗你的吧。”
 
书房的灯火依旧通明,明煜江立在窗前,紧紧地盯着雨夜里那一道瘦削的背影,与他预想的一样,她拒绝了他派的车子,一个人,像无根的浮萍一般一头扎进了雨幕中。
 
那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懵懂少女,如今的萧若虹出落得愈发水灵,然而那一双清澈的眼里却满是疲倦。她刚才就站在距离自己不过几步的地方,看向他的眼神恍惚的仿似再看一个陌生人。
 
他突然忘了,上一次见她是在什么时候?
 
即使见过又如何,她未必会搭理他,自从得知他为日本人做事,她便不再与他往来,某次在街上遇见,她也是远远地看他一眼,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有一瞬间想追过去找她,然而下一秒,他就冷静下来,他们已经选择了不同的路,勉强在一起,结局未必是好的。
 
那一夜,他睡得不踏实,恍恍惚惚间还做了梦。
 
梦里的萧若虹还是十五六岁的模样,他带她去骑马,在奔驰的马背上,她忽然回头同他说话。粉嫩的嘴唇不偏不倚地擦过他的唇,柔软的唇,甜美的仿似花瓣,然后霞色的红晕潮水一般慢慢从她纤细的颈子上一点儿一点儿漫上来。
 
那样明媚的时光,也仅仅留存在记忆里。
 
NO.2
 
失魂落魄地回到萧公馆,萧刘氏撑了伞到门口接她,见萧若虹浑身上下被淋透了,又是心疼又是嗔怪:“赶紧回去给你爹认个错,说你以后再也不敢了。”
 
萧若虹不语,沉默地跟着萧刘氏一路走到楼上去,二楼的书房果然亮着灯,想来萧重年已经等了她多时。一走到书房门口,就闻到浓烈的烟味。她顿了顿,才敲门进去:“爹,我回来了。”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萧重年当真是气到了,抡起手边的拐杖作势就要去打。萧若虹一动不动,任由拐杖重重地落到她肩上。萧重年见状,又是心疼又是恼怒,负气般地将拐杖一扔:“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女儿不该让父亲母亲担心。”萧若虹跪在地上,“但女儿没有错,国难当头,女儿不甘做个亡国奴。”
 
萧重年膝下六子,唯有萧若虹一个女儿,自小就金贵得很,如今见她如此,心里也似火烧一般地疼:“可你一个女孩子,又能做得了什么?”
 
“爹爹这话看轻了女儿,男子能做的事,女儿都能做。”萧若虹挺直脊背。
 
“我真后悔送你去国外读书。”萧重年拄着拐杖站起身,仿佛又老了许多,“囡囡,我已经把大半个萧家搭进去了,可不能再把女儿搭进去。就当是爹爹求你,我们离开这儿吧,别再和那些革命党联系了。”
 
萧若虹还想再说些什么,迎上老父一双泪眼,恍若被雷击,她被捕入狱不过三天光景,萧重年却像老了十多岁,一头花白的头发居然已经全白,愈显沧桑和老态,她喉头哽咽,忽然间说不出话来,心底百转千回,却也明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没有国,又何来的家。
 
是夜,萧若虹做了梦,恍惚是在一个极大的宴会厅,四面流光溢彩,灯光闪烁,她穿着西式的白色婚纱站在中间,却看不到一个人。
 
忽然看见有人走过来,身形高大,她很是熟悉,急急地快步奔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却只觉得手掌下一片冷冰冰。她下意识地低头一看:自己抓住的哪里是男人的衣袖,分明是一支黑洞洞的枪管。再抬头,只见那人虽是明煜江的模样,神色却极为凶狠陌生。
 
萧若虹吓得连连后退,然后一下子从梦里清醒过来,四下环顾,窗外的雨竟然还没有停,“噼噼啪啪”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在这寂静的夜里有些刺耳。
 
她忽然自嘲地笑起来。
 
明萧两家是世交,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家人就为她和明煜江定立了婚约。小的时候,她并不懂得什么是夫妻,听见旁人同她开玩笑说她是明家的小媳妇,她也只是乐呵呵地笑。
 
然后继续跟在明煜江的屁股后面一声一声地唤他“昱江果果”。她那时候正在换牙,牙齿漏风,“哥哥”二字叫出来总是像“果果”。明煜江已是个挺拔的少年,每每如此,就很是无奈地搜她口袋里的糖,她自然不依,然后又被明煜江追得满院子跑。
 
她十二岁的时候,明煜江要与她退婚,明家二老坚决反对,明煜江就约了程小蝶私奔,然而那一夜,明煜江在火车站等了一整夜,都没有等到程小蝶。后来,明煜江才知道,程小蝶收了明家一笔钱,只身离开了东北。
 
那年夏天,明煜江经常一个人在书房里发呆,一坐就是一整天。萧若虹隐约明白了什么,既心酸又庆幸。她在花园里摘了大把的鲜花,理干净叶子,扎了丝带,小心翼翼地捧着花去看望他。他陷在书房的沙发里,窗帘半掩着,有白亮的光透进来,照在满屋的红木家具上,将那些细致镂空的雕花映照得一清二楚。
 
她居然有些畏惧这冷冽的安静,于是自顾自地说起来,见他还是一动不动,她终是跟着沉默下来,然后安静地将那一大把鲜花插进花瓶里。花瓶是漂亮的景泰蓝,繁复的花纹配着艳丽的花,如今回想起来,其实并不好看。就像她和明煜江,青梅竹马又如何,其实并不般配。
 
NO.3
 
空袭来的时候,萧若虹正从教会医院出来,没走出一条街,头顶就响起长长的防空警报,像是一只垂死挣扎的飞鸟,啸声尖锐而仓皇。然后几声巨响,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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