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芳龄嫁给关家
2021-01-14 11:27:31
一
崔芳龄嫁给关家澍那年正逢民国十四年的晚秋,北洋几军争权,东三省一片战火连天。
除了家澍已故的父亲,似乎没有人看好这段烽火打出来的婚姻。芳龄刚从中学毕业那年,家澍已经撑起了关家的半边天,清冷的眉眼磨合成隐忍和坚毅,显然与活泼爱笑的芳龄格格不入。
洞房花烛的那夜,他掀开盖头,她一抬头就看到了他的脸。年轻持重,却也老气横秋。她想,多可惜啊,明明那样好看的人。
家澍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新婚妻子笑得明媚如三月春光。
“七表哥,往后,还请多指教。”
她的母亲和他的父亲同出满洲瓜尔佳氏,不远不近的宗族,一声表哥喊得其实并不过分。
可直到合卺而眠,夜尽天明,他始终眉宇深锁。芳龄一宿未眠,侧身向里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果真不太喜欢自己。可受盲婚哑嫁之苦的又岂止是他。
她极力忘记有关那人的一切,却还是在看到家澍晨起亲吻配戒时涌出同病相怜之感。
那是枚毫不起眼的珍珠戒指,岁月早已斑驳了光泽,被他骨节分明的长指击溃得彻底,以至于昨夜十指交缠,她都不曾发觉。可家澍低头亲吻戒指的那一瞬,连冰冷的眉梢都是温柔的,仿佛没有什么可以比它更珍贵。
芳龄不断地在脑中描摹那名女子的容颜,末了有些伤感,又有些遗憾。
家澍常年因公在外,难得回家路过她的院落,有时看到她旁若无人地表演萧伯纳的戏剧,有时是在耐心地教丫鬟烤制最新式的糕点,也有时看到下人们围在她身边哄闹着要拍照。她就像是从天外飞来的彗星,有用不尽的热情和笑颜感染身边每一个人,从没有一刻停歇或是消沉。即便受他冷落,遭老夫人刁难,她也一样过得有滋有味。
沉稳冷清如他,听她说起与就任外交官的崔父游历各国的趣事时也会被她逗笑。然后便听“嘭”的一声,她从相机的黑色幕布中露出笑盈盈的俏脸,得意地向他招手。他被那道强光刺得眯了眼。
之后芳龄特意跑来将照片交到他手里,眼里似有漫天星光“七表哥平日总板着脸,可笑起来的时候当真是很好看。”
闻言,他嘴角的弧度慢慢趋于寒冷。
出院门时他回首,看她低着头乖乖地站在一株西府海棠下。倒春寒的天,茜色花瓣落雪般覆满薄呢大衣,她也不敢伸手去拂,无端委屈可怜。他抬头望向天际,浓云蔽日,高不可测,一再问自己,既然她都能忍受下去,他为什么不可以?
二
这年,芳龄无话不谈的好友瑾洳前来找她。
瑾洳原是大户出身的千金,因战乱家破人亡,投奔芳龄实属无奈之举。看着昔日顾盼神飞的姑娘如今憔悴至此,芳龄深知劝慰无用,便握住她的手,只拣欢愉的往事哄她开心。
时至今日,芳龄仍清晰地记得,瑾洳在十六岁生日的那天有多精致漂亮。香槟美酒,浮光掠影,旁人艳羡的目光皆为一人。而她也快乐得像只置身云端的小乌,拎着裙摆蹦蹦跳跳,一转身,就与那人狭路相逢。
“那时多好啊,我们都遇见了彼此的心上人。”瑾洳亦是一脸神往, “我还记得沈修云和你因一首诗相识,后来他邀你跳舞,跳到一半竞紧张得将你的发带扯落了……”
听到这个极力遗忘的名字时,芳龄只觉心口被死死攥紧,周遭的气压突降,连呼吸都不能,半晌才缓声道“……都过去了。”
顺着瑾洳的目光回头,她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家澍。他太高大,横亘于门庭时连一丝光线都筛不进来,以至于芳龄几乎看不清他的脸。
关于收留瑾洳之事,芳龄不敢向老夫人开口,便恳求家澍帮忙。他仔细想了想,然后才点头说好。
瑾洳被安置在关府最北边的小楼里,芳龄常去看她,一坐就是一天。
四下无人时,瑾洳还是替她惋惜 “我还以为,你一定会嫁给沈修云的。”
她心头一阵钝痛,又是沈修云。她骗不过自己,前尘分明尽数远去,往事却仍历历可数。他骑着单车带她去看花枝春野,在暮景下陪她爬上千层青石阶的古刹祈愿,当着崔家二老的面单膝跪地向她求婚……
偏偏是在她最好的年纪,所以连一片花瓣都刻骨铭心。可他死了,也是在他最好的年纪,风度翩翩的少年也终究躲不过枪炮无眼。
她强忍着偏头回避 “那你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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