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名副其实的酱油佬
XX佬的叫法是南方广东人的习惯,是非常通俗市井的叫法,我们北方没有这个习惯。但这佬字,在我看来很形象很生动,既传神又贴切,是从事某一项劳动的草根阶层的特色表达。想起那个每年来我们村卖酱油的青年,我就觉得他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酱油佬。
那些年,每到一年中的固定时节,就有固定的商贩来村里叫卖他们的东西。我们村农历四月十一有古会,古会前两天准有一个过来卖凉粉的老头。就在每年那个时候,就那么两天,非常守时,像钟表一般。那是一个胖胖的老汉,个头中等,骑一自行车,车后担着凉粉架子,一坨晶莹剔透的凉粉在车后座上晃荡着。他一来,门外就响着他嗓门洪亮的叫卖声——
凉粉来咧,不劲不要钱!凉粉来咧,不劲不要钱!
他发音有些不准。我们总听成他叫的是五斤不要钱,五斤不要钱。大伙就互相打趣说,买这老汉五斤凉粉,他不收钱,谁去买凉粉,只要买五斤,就能空手套白狼。这老汉凉粉的生意看起来挺一般,因为我们每次看到他,他都在骑行中,很少见他下来给人割粉。有时看到他,我们中的一个二愣子就猛地朝着他喊——五斤不要钱!五斤不要钱!大家就哈哈大笑起来,凉粉老汉莫名其妙,加快骑行速度,匆匆离去。
说到酱油佬,他是一个年轻人,也就二十来岁,但十分老练,俨然一个生意经。每年年跟前,也就是腊月二十三四,他就来了,开一辆大三轮货车。那年头,机动三轮车不多见,像他开那种加大号的大三轮更是少见,我们愈加稀奇。车上满满得都是酱油桶,有那种一人高的大桶,也有半人高的小桶,几乎都装的满满。车厢里洇着撒溢出的酱油的颜色,这里一片暗红,那里一片深褐,像是一个铺子。靠近车子,旋即就能闻到那种属于酱油的独特气味。
这么一大车酱油,酱油佬得一个帮手。有时是他父亲跟着,有时候是他媳妇。他们穿着绛蓝色的长袍子,带着白色的长袖筒,周身包得严严实实,衣服染得星星点点。酱油佬的头发横七竖八毛毛草草,风能吹起那些头发,让他的头顶显现出一种汹涌澎湃。他不是我们史德镇的人,家要远一些。每年过年这一阵儿,他都要把方圆这些村子走一遭。我那时常想,要给这么多人供货,不知他要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要做多么庞大数量的酱油,要走多少路程才能完成这艰巨而光荣的任务。
每年卖到我们村的时候,酱油佬的生意基本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见到我们村人,他就乐滋滋地讲他的经历,讲他在其他村都卖了多少了。然后他就指着车上,说,就这些货了。有人就问,今年这酱油咋样么?他就说,放你的心,我的老